当某阵风忽然袭来时,被冻得一激灵的小黑意识到冬天到来了。
比想象中更快许多来临,而且更加迅速,只是眨眼的瞬间气温就骤降了。
小黑不清楚是还没到时候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总之这里的冬天并不像记忆里那般难以忍受——不过只是于她而言。
凌冽冰冷的风不断从山洞口钻进来,呼啦呼啦伴着树叶喧嚣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野兽在哀嚎。摇曳的火光照映在他们稚嫩的面容上在墙壁上透出一道黑色的影子。
“…好冷……”凉意如同毒蛇一样缠上来,刺激着四肢百骸。被冻得直打哆嗦的小白挪动了下屁股,缠上她的双手收的更紧了些,毫不餍足的摄取着她身上源源不断的暖意。
小黑已经被他黏到没脾气了。自从发现自己身上总是暖暖的之后,小白恨不得把整个人都贴在她身上。如果不是还需要出去寻找食物来维持生计,小黑毫不怀疑他会一整天都和自己贴在一起,直到她也浑身冰冷。
不知道冬天还会持续多久,可捡来的火柴已经所剩无几了。等到用完以后唯一能够支撑他们的就只剩下从尸体上扒下来的棉衣。
手不安分的往她外套里钻,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冷意,很快又被她身上的温度带热。
“你知道小袋熊吗?”
小白反问:“那是什么?”
“是一种很喜欢趴在树上晒太阳的生物,”小黑给他解释,“和你现在很像。”
“小黑就是小黑,才不是树呢。我们来玩三子棋吧。”
撒娇的语气。
他的性格越来越开朗了,和初见时的区别也在肉眼可见的增大。现在的他不仅会突然蹦出些她理解不了的词汇,还时不时会熟稔地撒娇把自己不想做的事情甩给她。
比如冬天他不想动,用捡来的火柴生火取暖的工作就会落到她头上。如果不是他心里边仅剩的责任心作祟,小黑毫不怀疑他会让她自己去战场上找食物。
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小黑伸手扯了扯下滑的棉衣外套,重新让其将他们笼罩在内,顺手从旁边一大堆干柴里抽出一根树枝在面前的土地上画出几条直线构成一块四乘以四的格子。
“中间的格子。”
——看吧,他甚至连圈圈都懒得画了。
握着树枝的手从宽大的棉衣里探出来,小黑在中间画了个圈,又在右边个格子画了个叉代表她自己。
“第一排第二个。”
第三排第二个。
“第三排第一个。”
第一排第三个。
“第三排第三个。”
第四排第一个。
三个叉斜着连成了一条线,简易游戏的胜利就这么轻易的被小黑拿下。
“还玩吗?”
小白撇了撇嘴,顿时感到不服气,却也发觉自己短时间内没办法在这个游戏上赢过“见多识广”的小孩,也就暂时放弃了,干脆换了个姿势靠着,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小黑也顺手把木棍丢进眼前的篝火里。
“我先睡了,”她说,“晚安。”
失去了会发热的大型抱枕,小白也只好往后坐了些倚着墙壁胡思乱想。
说是胡思乱想,只不过是在回忆而已。
回忆遇到小黑之后的事情。
她教过他很多词汇。踏过每一寸土地、见到每一件事物时小黑都会耐心地告诉他那些东西怎么念、作用又是什么。即使他听不懂她也会耐心地讲到他理解为止。
树林、草木、山川、河流。
开心、悲伤、愤怒、兴奋。
晴雨阴,生与死。
寸寸土地,个个事物,种种情绪。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能够流利地叫得出它们的名字了。
知道了它们的名称,脑子里就时常蹦出些莫名的想法。比如今天的云好白、天气真不错、战场上温度更高之类的奇思妙想,生活也不再像之前一样无趣到麻木。
他已经不止一次想过,能遇见她真的太好了。
一直乱想到后半夜,小白才像往常一样把她喊起来交换守夜,可却没能像往常一样把人叫醒。
呼吸虽然平稳,身体却比平时更加滚烫。
如果换做以往那个一无所知的自己,大概会为收获了一个暖手宝感到开心。但小黑给他科普过,如果一个人的身体突然开始烫的不正常,那就是生病了。这种情况叫做发烧。
除了发烧以外,她还说过其他的病症,例如着凉感冒会鼻塞咳嗽、吃错东西会肚子痛拉肚子等等。
不过好在小黑把应对方法也一起教给他了,所以在安慰自己要冷静下来之后,小白也没有了刚开始的慌张。
“生病的时候要吃药。”
脑海里浮现出了她说过的话。
……
“吃药了哦。”
贴心的把冲泡后的药剂放凉到适宜的温度后,坂田银时又转而把缩在被窝里的幺幺灵从房间里捞出来。
如果不是不久前刚量过体温发现高烧,看她现在的样子,银时大概会认为她只是因为困了所以安静了些。
毕竟从小到大他只见过一次她生病。当年就算松下村塾全中招了她都还和松阳一样生龙活虎的。
她得绝症的概率大概都比感冒发烧的概率更大。
她的体温一年到头都是偏高的,谁能想到他们四个人去外面发了一下午传单,回家后她就发烧了呢。
幺幺灵端起杯子把里面褐色的液体一口气闷了后,又伸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退烧贴,看起来不太自在。
一直不怎么和她亲近的定春在这时候像是察觉到了她不舒服,难得在喂饭以外的时间主动凑过来让她摸了摸脑袋。
“怕会传染,我就让神乐去新八家住了,”银时收拾好杯子温吞地给她解释,“要去睡了吗?”
头昏昏沉沉的,但幺幺灵还是摇了摇头说:“还早,我有事想跟你说。”
不会是脑子烧糊涂了终于认识到他的心意要告白了吧?
莫名紧张一瞬,他就在心里否定了这个想法。幺幺灵对待他一向都是有事直说,从不铺垫。
——除非于她而言,比那更重要。
那就是关于松下村塾了。
她发现了什么吗?
刚放松的身体霎时再次紧张起来,银时装作随意地侃道:“如果不是你分手了那种级别的大事就不要这么认真了哦。”
“比那个更重要,”幺幺灵含糊地回答,拿起桌面上的手机分别给不同的两人发送了消息,“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喂喂,生着病还想着扭转你男朋友在阿银心中的形象吗?你可真是情根深种啊。”不满地叫嚷着,银时却也没制止她想要出门的动作,反而给她披上了外套。
他心里有预感,幺幺灵一直隐瞒的事情在今晚就能够知晓。恐怕说自己谈恋爱了也是为了掩盖这件事。她反侦察意识太强了,以至于后来自己没能找到一点相关线索。
也可能不是松阳,如果是松阳的话她不会这么冷静。
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下次她就不会再说了。
不过她谈恋爱了的事情,果然是假的吧。
想到这里,银时的心又放下去了一点,顺手捞起她垂在身侧的手揣进衣兜里,还不害臊地补了句:“有点冷,手借我暖暖。”
“不早说。”
幺幺灵面无表情从怀里掏出一个热水袋。
银时面色一僵,接过热水袋后等了一会口袋里的手也没抽出来,才不自觉地捏了捏她的手指。
笨蛋。
他在心里悄悄说。